日期:2017-06-10 09:20:39
鲍勃迪伦
诺贝尔文学奖评奖机构瑞典文学院5日在其官方网站宣布,美国歌手鲍勃?迪伦终于向瑞典学院提交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致辞,有资格领取800万瑞典克朗的奖金。他的演说音频已由诺贝尔官方发布在社交媒体上。据了解,鲍勃迪伦的演讲词是以音频链接方式发给瑞典文学院,时长约27分钟。
刚拿到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,我就在想,我的歌究竟和文学有什么关系。我想认真思考这件事,找出其中的联系。今天我打算把我的思考结果说给你们听,可能会比较绕,但是我希望我将要说的这些是有价值的、有明确含义的。
如果要回到一切的开始,那我可能会从巴迪·霍利(注:美国当代著名摇滚乐歌星、摇滚乐坛最早的“青春偶像”之一)说起。巴迪死的时候22岁,我那时18岁。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,就觉得无比亲切,心有戚戚,好像他是我的一个大哥哥。我甚至觉得自己很像他。我爱巴迪演奏的音乐——那是我成长的源泉:乡村音乐、摇滚、节奏布鲁斯。他将这三类音乐杂糅、融合在一起,自成一派。巴迪会自己写歌——充满着美妙的旋律和富有想象力的歌词。他唱得也很棒——他不止用一种声线歌唱。他是典范,拥有我当时所没有并且想成为的一切。我只见过他一次,几天后他就过世了。我当时去了一百多里开外的地方看他的演出,我没有失望。
他充满力量,令人振奋,气势镇住全场。我离他只有六英尺远,他实在是令人着迷。我看着他的面容、他的双手、他的舞步、他的大框黑色眼镜,还有镜片背后的目光,他抱着吉他的方式,他的站姿,他整洁的西装。有关他的一切。他看起来不止22岁。他身上有某种永恒的东西,为我注入了信念。接着,完全没有预兆的、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,他突然死死地盯住了我,好像在传达什么信息。我不知道那是什么,这让我浑身战栗。
差不多一两天后,他的飞机失事了。之后,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某人交给我一盘莱德贝利(注:美国民歌和蓝调歌手、吉他演奏家)的磁带,上面有歌曲“棉花田”。那盘磁带从那一刻起改变了我的一生。将我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,那种感觉是爆炸性的。就好像我一直走在黑暗中,突然间黑暗消逝、一片光明。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找到了我。那盘磁带我起码听了一百遍。
出这卷磁带的唱片公司我从没听过,公司小册子的广告里有其他的艺术家:萨尼·特里和布朗尼·麦基,新迷城漫步者,琴·芮特旭,蓝草乐队。我从未听说过他们,但是我想要是他们和莱德贝利同属一个唱片公司,肯定也很好,所以我得听听他们的音乐。我想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,想要弹奏那样的音乐。直到那时,我还忘不了伴随我成长的那些乐曲,但从那一刻起,我就把它们抛之脑后,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,直到现在,它们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。
当时我还没有离开家,但我已经迫不及待。我想要学习这种音乐,想要认识表演音乐的人们。我最终离开了,也学会了去弹奏这些音乐。它们和我一直以来听到的电台音乐不同,它们充满生气,直面生活。在电台音乐里,一个表演者想要又节奏击中人心,就像掷出想要的点数或抽出指定的卡牌一样困难,但是民谣里则不是这样,因为处处都能击中你的心灵。你需要做的就是娴熟地弹奏。有些歌很简单,有些很难。我对古民谣和乡村布鲁斯有天然的感觉,其他的则需要从头学起。我当时只做非常小型的演出,一般是在一个房间里或者在街角,听众不超过四五个人。你得有很多保留曲目,知道什么时候该表演什么。有些歌曲娓娓道来,有些则需要声嘶力竭。
听着那些早期的民谣歌手,唱着他们的歌,你逐渐学会了这里面的行话。它们成为了你的一部分。你用拉格泰姆蓝调、劳动号子、佐治亚船夫号子、阿巴拉契亚民谣和牛仔歌去演唱。你能听到所有的细微之处,并且学习它们。
你知道了它的全部含义。掏出手枪,又放回口袋;来往快速穿梭,在黑暗中发声。你知道斯泰克·李是个坏人,而弗兰基是个好女孩。你知道华盛顿是一个小资产阶级的城市,你听过“拔摩岛的约翰”低沉的嗓音,你看见泰坦尼克在沼泽里沉没。你同爱尔兰的漂泊者和殖民地的男孩结伴,你听见沉闷的鼓声和低沉的横笛声。你看见健硕的唐纳德爵士用刀捅了他的妻子,你的许多同志被裹进了白色的亚麻布。
我记下了这些术语。我了解这种修辞。没有什么是我不能理解的- 乐器、技巧、所有的秘密和神秘- 我认识歌曲里出现的每一条无人问津的小路。我可以。当我开始自己写歌的时候,我唯一知道的辞藻就是民谣的语言,我也就使用这样的语言。
但我也有些其他的东西。我有我的主题,我的情感,和对世界的认知。我一度有过这些东西,全都是在文法学校学到的:《唐吉坷德》《艾凡赫》《鲁宾逊漂流记》《格列佛游记》《双城记》,等等——文法学校的典型阅读清单,教给你一种看待生活的方式,一种对人类本性的理解,和度量世间万物的尺度。当我开始写歌的时候,这些东西都陪伴着我,它们的思想以各种有意无意的方式走进我的歌里。我想要写的歌同以往任何歌曲都不一样,而这些书的主题是至关重要的。